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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夜,年夜飯一結(jié)束,桌上幾個飲醉的大人便吆喝著“打麻將”。說罷,他們便攜手坐在了麻將桌旁,搖動骰子,緊接著抓牌碼牌。他們一邊大笑著,一邊打出牌張;這小小的牌桌上,于是混雜了許多聲音:有打錯牌的懊悔嘆息,有摸上好牌的竊笑,有觀望牌堆后猶豫不決的安靜,有和牌時突然加速的心跳聲——然而終都在搓牌洗牌的“呼啦”聲中消失。聲音周而復始,牌局生生不息,有如春夏秋冬四季輪回,只有東南西北風常在。
這實在是再平凡不過的場景。只要湊齊了人,麻將局便會開始。中國人對麻將的喜愛不曉得持續(xù)了多少代,又將要延續(xù)多少年。清朝的嬪妃用帶著護指的纖纖玉手摸起一張牌,說著刻薄的話,連笑都要掩面,全身上下只是眼睛不安分,向四下透射著鄙夷的眼神;她們被幽困宮中,一是為打發(fā)無聊,二是既然都坐著不得皇上的冷板凳,便要找一個場地分個高下。
上世紀老北京的茶館里,又常坐著些個中年男人,他們用與好友飲茶敘舊的借口,背著家里操持家務的老婆出來瀟灑;擺脫了柴米油鹽的束縛,這是他們難得的清閑時光。近些日子,麻將又在年輕人之間風行了起來,科技縮小了沉重的麻將桌,將它移植到了手機中,牌友們也變成了二維的角色;于是那些從前繁復的麻將交流和“勾心斗角”,變得簡單而輕松起來。或許在未來,我們的子孫又將開辟出新的戰(zhàn)場,傳承麻將的樂趣。
麻將的樂趣究竟在何處?我們不能得到一個具體的答案。容納麻將和牌友的場地,在麻將至少百余年的歷史中不斷變化,而樂趣有增無減,這說明樂趣是純粹的,無關硬件設施。其實排除這個可能的原因,足以看出麻將之精深。有人尊麻將為“國粹”,從這個方面看來,似乎是很有道理的。
世界是瞬息萬變的,每個角落的每時每刻都發(fā)生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,可這些無關痛癢的細節(jié),在時間的經(jīng)緯串聯(lián)下縱橫交錯,互相重疊,終發(fā)酵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件。麻將桌正是這樣一個小世界。
在綠色的麻將桌上,不經(jīng)意間投下的色子,胡亂堆起的牌墻,隨意選擇的位置,一個不經(jīng)思考的碰牌,瞥見下家難以掩抑的笑,這些不起眼的成分,卻終可能決定一場牌局的輸贏。即便有人求中了色子的點數(shù),挑選幸運的方位,只要在一張公平的桌子上,那些心思會盡數(shù)失效。做出的決定,在風云變幻的牌桌上,很難實現(xiàn)預期的效果;我們行進的每一步,說是朝著理想的彼岸,卻難做到不偏不倚。
難以預測的結(jié)果給一些人帶來無奈,同時給另一些人帶來刺激和興奮,因而有些人喜愛麻將,有些人無感,有些人喜歡波瀾,有些人又喜歡平淡。麻將作為一種游戲,對普羅大眾的吸引力參差不齊,便可以理解。
雖然結(jié)局難以預料,路途不夠平直,但時常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到頭也能達到目的。管不了別人的行動,自己的路數(shù)卻只由自己定義。想要在麻將場上常勝,能做的就是考量每一步。要聽什么牌,得有統(tǒng)觀全局的意識,牌堆里別家已經(jīng)打出了什么,已經(jīng)很是分明;該打出什么牌才能聽,以什么樣的牌型胡的幾率大,這些算盤早該在心里打好。別家要什么牌,也許猜它不準,可是從他的表情和話語中,從他扔出的牌張中,不難窺知一二;于是便要小心謹慎地出牌,防止點炮。魯莽的出牌容易一頭撞在別人懷里,拘謹怕輸卻又會畏首畏腳,斷了贏的可能。只專注于自己的想法便會受到隔離,麻將場上這是大忌。當然,世上總有看透輸贏,放棄樂趣之人,那么請他隨心所欲,不必思索。